第八章
“今天你们需要去学校一趟，一来是领明天需要穿的校服，二来呢是为了见见你们各自的班主任。我有事不能接送，所以你们俩自己去吧。”
刚刚吃完饭，姑姑就不由分说地给文声晚制定了今天的安排。
文声晚身体一阵发寒——自己竟然要和陌鸢一起行动？这不跟抱着核弹遛弯一样吗？
九点钟左右，两人便出门了。
文声晚只是换了一件和昨天颜色差不多的衬衫。文陌鸢则是根本没有换，除了把人字拖换成了白色帆布鞋。
作为一个女生，陌鸢是不是不太爱干净啊。在电梯间里，文声晚这么想到。
他心里很清楚这种擅自的想法是对别人的不尊敬，但是如果和文陌鸢一起在封闭的电梯间里又没有事情可以引开自己的注意力的话，又会造成对视的尴尬局面，压力还是过大了些。
“嗯……从菡湖园后门出去，顺着街道直走，在第二个红路灯口右转，然后走上城市绿道……”走在菡湖园内，默念纸条上姑姑含糊的叙述，文声晚撇了撇嘴，拿出手机搜索青川私立中学，一张清晰的地图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姑姑何必这么费劲呢？”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距离二点四公里，步行时间预计四十三分钟”，文声晚将纸条揣进了兜里。
“走吧。”提醒一句身后百无聊赖的文陌鸢，文声晚向前走去。
又要回到名为“学校”的笼子里去了吗？
脑中少女的笑颜一闪而过，文声晚眯上了眼睛。
学校与菡湖园之间只隔着几条街道和一个公园，路上没有什么特殊的风景，只是因为在城市边缘的缘故而人流量比较少。
令文声晚有些意外的是，路上设有一些甜点店和商品店，卖的都是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转念一想，不远处就是学校，学生们应该都会喜欢这类东西，商家们选择这里也算是情有可原。
离学校越近，建筑倒是越来越繁华了。
文声晚看到了好几个高挡的咖啡馆，有一个名字挺有意思的，叫做“刹火”，透过玻璃，可以辨认出咖啡馆里昏暗的环境与具有格调的装修布局。
周边还出现了琴行、手机店和照相馆等店铺。一栋造型高大的写字楼，有成片的补习机构打广告。
但是最显眼的还是少女偶像心岚的广告，她梳着发色偏橘黄的无刘海苹果头，具有异国特色的深邃的杏仁核般的眼睛温柔地直视镜头。
她穿的应该是是青川私立中学的校服，上身是洁白并印有两条蓝色条纹的T恤，下身是暗蓝的短裙，一只准备起飞的鸟被她捧在手心，右上角的是青川私立中学的校徽，大致是无足的飞鸟造型。
文声晚清楚地感觉到依依眼前冒光了。
人流量渐渐大了起来，可能因为街道变窄的缘故，车子川流不息，四周遍布各式各样的商店，高档礼品店、眼镜店、特色冰淇淋店目不暇接，甚至名牌的服装店与动漫周边店也开在了一旁，两旁建筑之间架起了廊桥，活脱脱一商业街的样子。
什么情况……这么喧闹的地方还会有学校吗？
文声晚感觉自己走错路了。学校一般都是以给学生安静舒适的学习环境而选地的，他可从来不知道会有学校这么大胆地直接设立在商业街旁边。
就这样还会有学生家长把孩子送进去？
扯淡吧。
“声晚……你确定是这条路吗？”依依也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手机导航上倒是没错……你怎么看？”文声晚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转头寻找跟在后面的文陌鸢。
他立刻发现文陌鸢不见了，眼前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店，还有铺天盖地的喧哗声，不禁让他头大起来。
“呃……不是吧，在这种地方走散了。”文声晚生无可恋。
“声晚，你有陌鸢的电话吗？”
“你觉得我敢去要吗？”文声晚撇嘴，他开始四处张望，人们各色的服饰在他眼里似乎变成了微微旋转的万华镜，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轮胎摩擦过泊油路与人们嘻嘻哈哈的谈笑声，不一会儿文声晚便目眩神迷。
文声晚接近放弃了。
他猜测，凭着文陌鸢的性格，也不会太在意跟自己走散没有，说不定会索性在这个商业街里瞎逛，然后抱着一堆稀奇古怪的战利品回家。
像这种不停移动的目标最难找寻了。文声晚叹了口气。
“声晚……”依依担心地嗫嚅着。
“文陌鸢不会去那种类型的店铺呢？”文声晚转头问道，像是在问依依，也像是在问自己。
“我想想……她肯定不会去服饰店吧，看她的样子大概并不对漂亮的衣服有多大的执念。咖啡馆可能也不会去，毕竟这一带大多是高档的咖啡店。如果没有带足够的钱的话，去手机店没有什么意义。陌鸢虽然散打很厉害，却不是健身狂的样子，所以可以排除健身场所。还有在这个时间段去照相馆和餐厅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依依咬着指头说道。
“那么只剩下了甜品店、礼品店和专业器材店了。”文声晚舔着干燥的嘴唇。
“声晚，礼品店也要排除哦。”依依用手指戳戳文声晚的脸，“陌鸢她不像是对那些可爱的小玩意感兴趣的样子。”
脑袋里将文陌鸢堪称简朴的装束回放一遍，文声晚肯定了依依的说法。
“没想到你还蛮善于观察的嘛。”文声晚拍了拍依依的头，依依报以得意的笑容。
果然，依依的猜测是正确的，过了一会儿，文声晚在不远处奶茶店门口看到了文陌鸢。她正背对着文声晚，手中好像拿着一个面包。
文声晚跑到她身边，喊道：“文陌鸢。”
文陌鸢停顿了几秒，转过头，眼神照样凌厉，但是粘在嘴角的奶油泡沫却让她的威严显得有些滑稽。
“咳咳。”文声晚用剧烈的咳嗽掩饰自己的笑意，后又带着责怪的意思问道，“刚才你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懒得。”文陌鸢耸耸肩，毫不雅观地大咬一口里面夹着奶油的面包，导致嘴角的奶油泡沫又大了一些。
“你这样中午可吃不下饭的。”文声晚从兜里拿出一张卫生纸，递到文陌鸢面前，示意她需要擦下嘴巴。
文陌鸢直接无视文声晚的行为，三口两口就将面包给解决了，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嘴边的奶油都不见踪影了。
“别多管闲事。”文陌鸢将包装纸丢进了垃圾桶，恶狠狠地撂下了一句。
文声晚苦笑。感觉文陌鸢对自己的好感度一直在下降。
“下次再来啊。”耳旁传来了一个大叔的声音，好像是在跟文陌鸢说的。
文陌鸢转身，露出了让文声晚目瞪口呆的表情。
嘴角向上提，并且斜上方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小坑，面部肌肉上提，鼻子耸了耸，纯黑的眼睛中似乎荡起一阵波澜，眉毛舒缓地耷拉着。
“依依……她是在笑吗？”
“嗯，笑靥如花……”
两人都看呆了。
见鬼，文陌鸢竟然能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
“嗯。雷叔叔你手艺还是很好啊。”文陌鸢保持笑容，并且夸赞道。
“得了吧。”看来这两位是有一定交情的，不然似乎是甜品店老板的大叔可不会这样对顾客说话，“你就别捧我了。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吗？”
文陌鸢继续保持微笑。
“今天茗茗出门了，所以不在。下一次来的时候可要提前和我通知一声，免得白跑一趟。”身宽体胖的雷姓大叔说道。
“没关系的，我这一次也只是恰巧路过。”文陌鸢仍然保持微笑。
“这位……”文声晚发现大叔将目光瞟向了自己，心里暗惊文陌鸢和他的关系绝对不是一般的好，不然他不可能会随意地将话题抛向和文陌鸢接近的人。
“哦，他是我堂哥。”文陌鸢没有要继续话题的意思，“我们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诶，慢走。”大叔点头，目光在文声晚身上停留了一瞬。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就在文陌鸢转身离开的时候，大叔趁着她不注意对着文声晚问道。
“文声晚。”文声晚心里有些诧异。自己跟这位看上去五大三粗却会做面包的大叔毫无交集，他怎么会自己跟自己搭上话来？
“我姓雷，叫我雷叔就好了。”雷大叔迅速地抿了抿嘴，又马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文声晚等着他说下去。
“咳咳，第一次见面问这个问题可能会有些唐突，不过……”雷大叔干笑起来，“你觉得那女孩怎么样？”
“呃……大叔你误会……”
“你理解错了，不是那个方面的意思，单纯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就好。”雷大叔摇了摇头。
“不管你是用朋友还是堂哥的视角，我想听听你的看法。”雷大叔补充道。
“这样啊……”文声晚看着文陌鸢晃动的白色帆布鞋，“我认为她有些累了。”
雷大叔露出了赞同的表情：“还有呢？”
文声晚摸了摸下巴：“我和她有三年没见面了，所以我只能给出我的初步判断。”
“小伙子你还可以嘛。”雷大叔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接下来这段话很奇怪，但是有你在她旁边我确实感到安心了一些。”
文声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抛出了自己的疑问：“雷大叔又为什么会关注陌鸢呢？”
雷大叔的表情刹那间阴沉了一些，瞳孔猛地一缩，但是又马上舒展开来，文声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微表情。
“知道陈朗吗？”雷大叔用手擦汗，低沉的嗓音从嘴巴里漏了出来。
文声晚身体一震，呼吸悄然急促：“姑父。”
“对。按辈分你确实应该这么叫他。”雷大叔嗓音铿锵，黝黑的脸变得坚硬起来，从白色袖管里伸出来的麦色手臂肌肉发达到爆炸，完全不像是一个能做出带有俏皮图案的面包的师傅，“我曾是他的兄弟，这是他拜托给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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